白柏柏

没更新是因为遭到了设计专业作业的迫害😿

【双聂】桑榆非晚(上)

*最近学业繁忙,合集也没灵感,写会儿短篇

大概三发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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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聂怀桑朦胧的记忆里,他母亲是一个清瘦安静的江南女子,软软的吴语轻哼着童谣。听他母亲说,外祖父家有大宅子,青砖黑瓦,白墙竹楼,风雅至极。

 

聂怀桑眼看要花甲之年了,便打算辞下那苦闷的宗主之位,开始想着退休养老。江南呐……梦里常去,靠着一扇窗,看着外面的烟雨。

 

那就寻梦去吧。

 

聂怀桑两袖一挥,抓了把够后半辈子过的银票打算离开不净世。不净世主厅里站着的一个少年,木讷地看着自己手里一套崭新的宗主服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 

聂怀桑朝他勾了勾手指,又指指内庭几个老油条笑道,“问他们去。”

 

新的人接手宗主之位,他这个旧的人也好敛下蓬勃野心,收一筐风月隐居了。即便百年后史书上被人反复提起的玄正年间里,有他那么一两笔蠢事,也不关他的事了。他要用最平和的方式与世家断联系,体面地离开。

 

其实聂怀桑也不知道他具体是要去哪儿,在快要踏出清河边境时还有那么一丝犹豫,但后脚抬起的一刻,他便开始展望未来的平淡日子了。

 

先买一处宅子吧,再种满自己喜欢的花草。

 

在不净世他总要考虑栽花栽树会不会影响到整体美感,连门前几丛翠竹都是思量了大半年才栽上的,明明是自己家,聂怀桑却成天担心自己会不会亲手把它毁掉。

 

现在好了,就算毁了也不是他的责任……希望那孩子别像他那么菜……

 

约摸这过了半年,这处宅子里的花草就被种得格外茂盛了,牵牛花爬满了篱笆,茶花蔷薇在墙根开成一片,聂怀桑却尤嫌不够,成日里进山撅野花。

 

自己过得和死人一样,总不能委屈了这宅子也垂头丧气。

 

那日刚从山里回来,运气奇差,愣是没找到他要的花,便进了集市。刚下过雨的石板路滑滑的,集市里也是人山人海,一路夹杂着潮湿的花香,聂怀桑感觉自己都年轻了不少。

 

买捆太阳花,看着精神。

 

聂怀桑付了钱,拿一块干净的白布条包住花梗,然后抱在怀里,想着回了宅子就放卧室,省得太阳花的亮色掩住他院里清雅的氛围。

 

想到这儿,他点了点花瓣,心里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华而不实,净钟爱些期限不长久的东西。

 

街上传来一声喧哗,打断了他的多愁善感,只见众人让开一条道来,一个猎户拎着只两眼反白,皮毛华丽光亮的老虎走了过来,一路拖着那老虎的手青筋凸起,一张脸看起来仿佛时刻发着怒。

 

聂怀桑远远望着,总觉得此人分外熟悉,眼看那猎户越走越近,与他擦肩而过,他的衣领竟然被猎户背上的一支箭勾住了。

 

脖颈处一紧,窒息感接踵而至,猎户并未发觉,聂怀桑忙在踉跄几步后喊道:“壮士!壮士!麻烦你回一下头!”

 

猎户不应,一路朝自家方向走去,街上的人投来欲言又止的神色,他倒以为是老虎的问题,思量着下次走人少的小道。

 

聂怀桑生无可恋地踮起脚,好让脖子不被勒红,一只手扑腾地去解后颈的挂钩,都快到猎户家了,只听噗通一声,聂怀桑摔在那老虎背上。

 

那人回过头,发现了这意外之“喜”……

 

聂怀桑摸了摸脖子,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,猎户莫名其妙道:“你想买我的老虎?”

 

“箭!”

“贱?”

“弓箭!你背上的弓箭勾了我一路,我也挣扎了一路了!你就没半点发觉?”

 

聂怀桑吼完就后悔了,这壮士二十上下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而且脾气似乎还不是怎么好……早知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得了。

 

那人听言明白了个大概,不似聂怀桑想得那么暴躁,反而解释道:“我五感不好,实在是没听见,小公子可有磕着碰着?”

 

聂怀桑被一句“小公子”弄得差点背过去,修仙者是面容不改,可自己五十了被称作“小公子”……他要是年轻时努力,儿子也与其一般大了,聂怀桑扶额道:“脖子有些事,其他还好。”

 

那人俯下身撩开聂怀桑的头发,果然,原本月牙白一样的皮肤泛起了红,还擦起一点皮,“要不去我家,我给你上点药?”

 

聂怀桑不敢动弹,因为他俯下身的那一刻,与其背上的老虎刚好与他面对面,不是活得也让人害怕……

 

那人还以为他应下了,拉着聂怀桑大步往他家中去。又许是耳聋又犯了,聂怀桑喂了好几声他也没回头。


他娘的,这五感是约等于没有吗?!

 

直到被拉到一个前后都无人烟的小木屋,那人才松手,他开门,顺手拉开一张凳子,大手一抹上面的灰把聂怀桑按在上面,转身放下老虎去柜子里找药。

 

凳子腿高高的,像是给小孩子坐的那种,聂怀桑两腿还能在上面晃悠几下,趁着猎户找药的工夫,聂怀桑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太阳花犹如被人来回踩踏了数十脚,断胳膊断腿的。

 

聂怀桑弱弱地开口,“你得赔我的花。”

“你说什么?我听不太清。”

“没事了……”

 

那人哦了一声走过来给他上药,凉丝丝的触感在后颈处,配合着猎户粗糙温热的手指,让聂怀桑再一次觉得这人有些熟悉,他喃喃道:“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?怎么这么冷清。”

 

这回他听清了,平静道:“没有,我爹娘就生了我一个。”

 

聂怀桑又问:“二十有了吧?”

他点点头,还道:“和你一般大吧。”

聂怀桑抿嘴,他可不是二十上下。

 

那人瞟见地上惨败的太阳花,突然明白了刚刚聂怀桑叫他是做甚,“我家后院倒也有花,也是鲜亮漂亮的,你看要不我摘一些……”

 

“也成。”聂怀桑摸摸上完药后颈,站起身,看着猎户匆匆忙忙去院里采花,最后捧着一大束油菜花出来了。

 

聂怀桑犹豫地伸出手,“真不错……”

那人听出了他的勉强,老实道:“你要是不喜欢我再想办法!花一定是有的。”

 

聂怀桑笑了笑,把油菜花安置在桌上,留下自己宅子的地址,挥手告别,但其实两人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。

 

那人第二日去集市卖了虎皮,上了山,与平时不同,他今日没带斧头,弓箭,大弯刀,而是背着竹箩筐和短锄,走过一条小溪,过桥进林一路向西。

 

进山的地方有一个土地庙,常有人至,木桌上供有水果,香灰也积得很厚,猎户是不信什么鬼神的,若是天上真有神明,那神明也从未眷顾过他。他自打娘胎里出来,五感就比别人弱很多,但右手力气大的很,不过有时也会无端脱力,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。

 

他记得山中应该有兰花才对,走向山谷底处,果然在漫山苍翠中找到了了几枝朴素如草茎的兰花,顶端紫色生涩的花萼翘立,淡绿色的花清雅沁然,小公子会喜欢的吧?

 

然而……

“太素了,和快要死了,也没什么生气。”

 

他愣了一下,第二日从山里撅来了大红色的凤仙,聂怀桑摇了摇头,“俗。”

 

无奈,第三日那人送来了金黄色的蟹爪菊,去时聂怀桑正在院子里喝青梅酒,绿园浑圆的梅子泡在酒液里,让人远远就闻见了果香。

 

聂怀桑邀他进屋。他观望四周,发现里面比自己想象中要大的多,也比他想象中要冷清得多,猎户问他:“家中就你一个吗?”

 

“有个大哥,但他常年不在家。”

“那他该三十出头了吧?”

聂怀桑思量片刻后回道:“他到不了三十岁。”

 

那人一愣,“啊?”他有些怀疑自己的间接性耳聋又犯了,什么叫到不了三十岁?

聂怀桑摆摆手,“陈年旧事了,我随口一提。”

 

那人觉得这人可能有故事,他自己性格直来直去,便见不得别人卖关子,但又不好催他开口,只好先扯开话题道:“还没请教阁下大名。”

 

聂怀桑扯谎道:“姓聂,名,单一个明。”

那人一脸正经地道:“天光破晓,日月同辉为明,我刚好也姓明,名绝。”

 

聂怀桑心一颤,“哪个jue?玉玦!?”

“啊?”那人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激动,只道,“天无绝人之路的绝。”

 

“绝”字不佳,但配上此人的解释,聂怀桑只好面色复杂地给他酌了杯酒,闷声不说话。猎户倒是不在乎什么名字好坏,本就只是来送个花,他接下酒,随口拉了些家常,不过一柱香便离开了。

 

聂怀桑在门口送他,远远望着,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中。天色灰蒙,聂怀桑浅浅地叹了口气,关上了门,看着角落里那盆蟹爪菊,把它搬进了屋。

 

“连秋日里才有的花都早早地开了,就这么迫不及待吗?”聂怀桑掐着一朵蟹爪菊的花托,眼看要断时又松了手。

 

是大哥转世吧……还是让自己遇上了,聂怀桑双眉轻蹙。这一世,就只是个猎户……聂怀桑多少有些遗憾。

 

几面之缘罢了,聂怀桑没刻意去找他,猎户也忙着打猎砍柴,交个朋友对他而言还没猎到一匹狼有意思。

 

江南的秋极短,夏天一过紧接着便是一场大雨,雨后气温忽升忽降,一日夏一日冬,路上的行人有人穿着棉袄,有人还在穿短褂。聂怀桑最是怕冷,把自己捂得严实,眼看宅里的花谢得只剩蟹爪菊了,他便又开始思量着进山撅野花。

 

去时已是傍晚,山中一入夜什么野物都出来了,特别是这个季节,万物生灵都忙着囤肉过冬,他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这时候撅野花。

 

山中一声悠长的呼啸,山谷中立即有回音传来,聂怀桑抖抖身子,敲着手里一柄旧扇,不打算往前走了,转身却撞上了一只野猪。

 

聂怀桑轻道一声倒霉,左足一点飞身而起,径直飞向一棵树,立于其上,唰得一声开扇,等下面那位离开。也并非打不过,就只是今日穿得太素,染了血或泥点他嫌弃洗衣服麻烦。

 

半个时辰过去了,那野猪仍不肯离去,聂怀桑干脆盘腿坐下,开始仰头望月。

 

突然,倏地射过来一支箭,可惜射在了野猪的獠牙上,聂怀桑托腮往下看,好巧不巧来的是那猎户,正思索着要不要下去帮忙就见那野猪两眼血红,开始撞树,硬生生把他撞了下去,直直摔在了猎户面前。

 

好家伙,半个时辰白等了,衣服还是脏了……聂怀桑起身拍拍衣袖上的灰尘,一脸幽怨。“聂明玦”更是没想到,小公子手无缚鸡之力的,现下这情况多危险啊!

 

“你先走我垫后!”

 

聂怀桑撇撇嘴站到他后面,却不离开。他想看看转世的大哥大概是怎么一个水准,这小打小闹的应该不成问题吧?

 

原本是没什么问题,“聂明玦”一柄弯刀基本上一招便可以结束了,但他右手这时候莫名其妙脱力了。

 

刀落地,是清脆的金属声。

 

搞什么啊?聂怀桑眨眼间掠过他,身法轻巧,青色的衣摆在空中舞动旋动开来,叶落无声,煞是好看,只见扇划下颚,余下聂怀桑一身血迹。

 

密密麻麻的血雾将他身形掩盖,“聂明玦”见一抹青呈下坠之势,伸出左手把人揽住。

 

“你手?”

“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,右手有时候会脱力,左手基本上不会。”

 

聂怀桑合扇拍在他左手手臂上,“我说,手别碰我腰。”

 

“聂明玦”忙把手松开,聂怀桑稳稳当当落在地面上,整个人安然无恙。他见状后知后觉小公子没自己想象得那般简单,少说也是修仙之人!

 

聂怀桑抬眸看了他一眼,“聂明玦”如梦方醒地道:“多谢!”

聂怀桑略一拱手,毫不客气地问道:“你想怎么谢?”

“花?”

“好,明日我等你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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